第75章 众生皆苦(1 / 2)

长命女 我想吃肉 5627 字 2个月前

当前两桩大案,宫中毒杀太子生母、巫蛊, 哪一桩都不是小事。除此之外, 什么事都算不得大了。梁“德妃”宫中的旧人也不在关注的重点, 桓嶷与梁玉求情, 桓琚便顺水推舟将他们交给桓嶷去处置。

这些人被送到东宫之前都略作收拾,模样依旧看得出“惨”。事关重大, 只要崔颖做得不算太过份, 无论萧礼还是纪申都没有心情去计较“酷烈”。接收他们的桓嶷同样没有心情去关心他们惨不惨,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将他们的东西发还给他们吧。”

梁玉默默地跟在桓嶷身边,将李吉等人的情况都看在眼里。李吉挨的打并不比掖庭旧人多, 看来招得是很快的。李吉已匍匐在地, 涕泗滂沱“殿下呜呜呜呜”庭内也是哭声一片。

李吉哭个差不多, 将鼻涕眼泪一抹, 试图再向桓嶷表表忠心却发现桓嶷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而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梁玉。

“三姨”李吉见到了救星,“天可怜见奴婢背着您跑回去求医生怕赶不及一直挂心, 呜呜呜”

三姨的脸上也不见水痕, 梁玉点点头,对李吉如何处置得看桓嶷的。

桓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个狗才,居然还要表功吗三姨给你的钱可不少,你也没保住阿姨梁在宫里漫天洒钱,为的是什么桓嶷很明白, 然而李吉真是不值这个钱这么大的阴谋, 他一丁点的味儿都没闻出来, 要这条狗有什么用

桓嶷看了孙顺一眼,孙顺一摆手,立即有军士上来将这批人客客气气地押下去。桓嶷对母亲的旧人还是有感情的,他打算将信得过的人赐些金帛放出宫去度日,其余的或打发去守陵,或是逐出宫去算完。就像梁玉说的,别让母亲走了还沾上人命。如果这中间发现谁有问题,他杀起人来也绝不会手软。

李吉看这样子就知道前途非常渺茫了,不像宫女即使被逐了还有嫁人这条退路,他是宦官,宦官的舞台在宫廷。经过扣押、刑讯、即将赐死、遇赦几番大起大落,他的神经绷得马上就要断了,再一次的面临困局,李吉崩溃了,竟在地上打起滚来,一声“婕妤”一声“三姨”的叫“三姨您说句话呀,我为您”孙顺看着不像话,抽了自己的手帕将他的嘴巴塞住了,磨着牙说“三姨坏了嗓子,你别找死。”

李吉鼻涕眼泪都挂在了脸上,傻了。

梁玉深叹一口气,这二年的这些钱算白花了,李吉这货是真不顶用。桓嶷心道,这个东西卖主卖得真是顺手。

“给他们治好伤就放出去吧。”桓嶷吩咐一声,对孙顺使个眼色示意他处理掉李吉。接着牵起梁玉的手,姨甥俩接着读书去了。梁玉近来对律法非常的感兴趣,桓嶷便找来本朝律令,又有各种判疏、案例,与她一起读。

姨甥俩在东宫里再没有其他的举动,两人都知道,此时案件的走向是不由他们做主的,贸然插手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就让桓琚盯着杜、凌两人就好了,杜皇后是桓琚铁了心要废的,凌贤妃家里还有另一桩大案,也不可能脱身。他们就不要再生事端,反而转移了桓琚的注意力了。

第二天一早,经过桓嶷的筛选,部分人得到了赏赐,所有人都得到了可以出宫的通知简而言之,都被宫里除名了。宦官们哭得惨,当时就有撞墙的。宫女们倒还好,各人的物品被归还,如冯宫人等还得到了盘缠。

都一齐来叩头谢恩。

彼时桓嶷上朝去了,梁玉还在东宫里看书。她其实不大爱见这些人,看到了就容易想到姐姐,然后想到姐姐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死了,心里堵得难受。哑了便省了许多话,正合她的心意,点头而已。

经过一夜的沉淀,李吉又重燃了斗志,心道,我先在宫外等着。三姨养好了伤出宫的时候,我再去投靠,宫里我总归是熟的。他又昂首挺胸,不再哭泣了。冯宫人等俱是哭出去,唯有君华留在了最后。

梁玉对君华的印象很深,这是一个沉默得似乎木讷的人。君华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上前两步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满是金钱。君华跪下来轻声道“这些都是三姨所赐,三姨为的什么,我心里明白。可婕妤终究是去了,我没有尽到照顾婕妤的本份,没脸收这些,还请三姨收回吧。”

梁玉摇摇头,她真不在乎钱。

君华取出一支簪子,说“这是哪一天三姨赏给我的,还请三姨答允,将它留给我。”

梁玉点点头。

君华又说“我有一件事只能对三姨讲,还请三姨摒退左右。”

梁玉瞳孔一缩,比了个手势。捧笔墨的、侍候的面面相觑,推了一个人出来说“三姨,殿下命我等必得侍奉左右。”

梁玉提笔写道都走,别叫我生气。

墨迹淋漓。

权衡再三,几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还是说话的那一个又说了“奴婢等就在门边伺候。”警告地看了君华一眼才鱼贯而出。

君华一动不动,待门关上之后才膝行几步,重重磕了几个头“三姨,我与婕妤早就相识,婕妤还不是才人的时候,也是在昭阳殿伺候的。徐国夫人拿治家的法子来治后宫,总道我们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必要死心塌地,稍有不顺便以为背叛。她认为婕妤背叛了皇后娘娘,是需要惩戒的。”

梁玉撑着矮案探出身体,目光灼灼盯着君华。

君华垂下的手捏紧了簪子,喉头动了几下,续道“我在昭阳殿时日不短,知道何宫人被贤妃收买了的,便向徐国夫人告发了她。徐国夫人让我不动声色,反将我派到延嘉殿。去延嘉殿的人都得了嘱咐,要将婕妤一举一动都上报。徐国夫人说,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太子只能有一个母亲,只能有一个外家。奴婢不想表功,实是并不想做这等见不得光的事。可终究不能违背旧主,只将婕妤一些琐事告知皇后娘娘。直到那一天我告诉了皇后娘娘,婕妤与太子为贤妃求情,圣人去探望贤妃。”

君华站起身来,一鼓作气,且退且说“皇后娘娘从来不让何宫人沾手任何饮食,只有这一次。”

梁玉嚯地站了起来,君华冲她笑笑“真是造孽,做鞋的本事还是您姐姐教的我。”

梁玉抄起身后的凭几往君华身上抡去她不打算尝试叫人捉拿君华,人在东宫还能跑到哪里去君华有这么傻吗没有这个人是不打算活了她留了一支簪子

我日你先人梁玉心里暴粗,希望砸出去的凭几可以限制君华的行动能力,岂料君华也是个做活计的宫女出身,她的动作也十分的快,往旁边一闪,凭几就顺利地落到了地上。君华又冲她笑笑“活着太苦了,我还是去死吧。”

转身拉开了门,君华对外面听到声响打算闯进来的人道“三姨叫你们进去。”

几人一涌而入,君华趁机而出,在庭院里大声说“我不能背主,可旧主新主如今都背了。”双手握紧了簪头,挺直双臂,用力回收,插入了喉头。

崔颖与卢会在御前打了一场官司,桓琚更担心自己身边的危险,下令让卢会暂时将凌庆父子交给崔颖审讯。

卢会道“活人交出去的,中丞须还我活人回来,舌头也要是好的。”

桓琚失笑“好,都依你。崔颖,用刑要仔细。”

“是。”

卢会这才不情不愿地哼唧道“请随我提人。”

崔颖依旧端着一张冷脸“好。”

两人一齐告退去办交接,都是办事雷厉风行的人,崔颖提了人,二话说先往台狱里一关,每人用小荆条抽二十下,叫他们既疼,又不至于被打死。凌庆父子养尊处优十余年,哪里经得住这一顿被打得鼻涕也流出来了。

崔颖这才审讯。

凌庆父子万没想到自己会受刑,凌庆大声疾呼“中丞用刑如此,打算如何向娘娘交待”

崔颖想了想,吩咐道“再抽他。”

怎么还打

凌庆父子再次大呼,崔颖数完了十下,问道“你们家里有吗”

问得这般简单粗暴,凌庆父子肯承认了才有鬼。崔颖没指望犯人一打就招,打是为了去犯人的傲气,让犯人学会谦虚配合。算了一下数目,应该还能撑得住,崔颖道“再抽他。”

又数完十下,崔颖道“行了,再关起来吧。”

什么不问你打什么凌光差点脱口而出质问崔颖。

父子俩被打得浑身是汗,也不知道这个酷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人心里难受极了,什么样的猜测都冒了出来。崔颖给了他们优厚的待遇单人间,父子二人还安排在了隔壁,中间用一道栅栏隔了起来。

崔颖虽则急于破案,也不在乎这点时间,预备每天打人当打卡,磨到他们心理承受不住了再打一打问一问。但是一件突发的事将他又调回了宫里有人血溅东宫,自杀了。

崔颖赶到两仪殿,桓琚道“你与程为一同去东宫。”

崔颖与程为一又赶往东宫,此时日已正中,东宫的属官们齐刷刷聚集在前面目送崔颖到了。桓嶷已经抢先赶回了东宫,本要放出去的人又被扣押了起来,君华的尸身没有动,用一幅白布盖着,四下布满了看守。

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大,细碎的雪粒飘飘洒洒的落下,在白布起起伏伏的一道道凹陷的痕迹里积聚。

桓嶷先一步回来了,他紧张极了,大骂“没用的东西让你们侍奉好三姨,须臾不离的呢此人手持利器,万一暴起行凶呢”

梁玉冲他摆摆手,拉他到书案前坐下,展开了纸。桓嶷卷起袖子磨墨“三姨要说什么”

梁玉先写不要怪他们。

“哼。”

再写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