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秒到。

晴朗夜空业已铺满铁幕般的乌云, 超人逆着大都会千家万户的灯光飞向被炮火照亮的暗沉大海。

在类魔的进攻下，东海岸的大都会成为了字面意义的不夜城, 热闹得不亚于东亚的春节时分。除开手枪与机枪的咆哮，林登还听到了美国陆军单兵反坦克用的标枪导弹和防空的毒刺导弹的释放声与爆炸声，期间更是杂有不知从哪拉出来的火神炮轰鸣声。

这些玩具打杂兵可不划算，不过也不排除某些高层想消耗库存，或者军火公司想做广告总而言之，外星杂兵来地球这么逛了一场, 全球军火市场看涨, 美国的禁枪党更是得不高兴很长一段时间。

但愿某个哥谭的黑漆漆没在禁枪阵营里头养代理人。

林登深沉地想着，目送超人的红披风拐过一幢大楼。属于“现在”的景象是稳定的, 可他扫向未来时仍是一派混沌。

但最危险的时刻过了。超人的前路没有乱七八糟的红光, 类魔大约也变不出氪石。剩个百多秒，能出什么意外呢。

他冲通讯器咳了声“你本来就够好了，卡尔，你是无尽概率中的那个锚”

“概率你是认真的吗，医生，我以为你会想些更好的词。”闪电侠长长喘口气，虚弱地抗议, “什么孤寂黑夜如烧白天之类的, 然后你们就拥有一个不受限的成人频道了。”

“你提到的词很耳熟, 男孩。”神奇女侠在剑刃破空声的间隙里若有所思道，“我似乎在哪本书里看到过。”

“兰波的诗。”超人在另一头笑笑，“原文是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如焚。”

“克拉克，你漏了前面的两句。”林登懒洋洋道“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不论时移世易，熵减熵增。”

“我喜欢你，林登，但诚实地说，你的改动谋杀了这首诗。”

“噫，你就不能装得很感动然后同意跟我去泡温泉吗。”

“我的文学素养说不能。”

“钢骨救命。我受不了了。”闪电侠发出哀嚎，“他们不需要私人频道，是我需要私人频道。”

“海域附近有干扰，钢骨暂时离线。目前由蝙蝠战机辅助信号中转，不要讨论与战斗无关的内容。”

一个带点电子扭曲质感的沙哑嗓音在频道中响起，把闲聊成员、旁听成员及某位名义上的编外成员的注意力纷纷拽了回来。

“我最后看到终结者是他将一大群类魔赶到海中高塔的附近。”海王伴着水声与沉闷的骨骼碎裂声说，“顺带一提，我有点想念布鲁西伙计。”

“总之，为防万一，得有人过去看看。”蝙蝠侠假装没听见海王加的句子，平稳总结“我们还需要一组志愿者暂时拖住达克赛德，防止他前往市内。”

“他从眼里放出的光线给我很危险的感觉，还能自动跟踪目标。”闪电侠犹豫地说，“但我比它快说不定我能让它打中他自己。”

“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神奇女侠否决道，“不如简单点，诸位，我们弄瞎他。”

“我喜欢这个说法。”海王说，“算我一个。”

“那么，公主、海王，你们负责动手；超人、闪电侠，你们快速检查高塔。之后，超人回来支援，闪电侠作为机动。”蝙蝠侠道，“我会尝试转移达克赛德的注意力，第一次是毒气，注意屏息医生，你能联系到卢瑟么他和他的保镖位置太靠前了。”

我倒觉得刚刚好。

林登在心里回答。

在戳在海滩处的“先知”视野内，黑亚当打得像个能放闪电的神奇男侠，卢瑟则是个套着机甲游走在战场边缘的蝙蝠侠。在他从克拉克公寓小阳台折返客厅笔记本电脑前的小号视野内，youtube、等一堆网站首页正被卢瑟总裁冲锋陷阵的英姿刷屏摄像师大概收了红包，拍得比高速中只剩影子和影子的正义联盟好多了。

作为最后的影像也蛮合适

而黑亚当么，他对当“先知”的眷者有兴趣或许是真实的，身负埃及神的力量同样。但林登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位身上并无常见的神术赐予痕迹，也不见神国位面代行者常见的圣光特效。林登猜测黑亚当大概率是在使用经过了一个中转站调频的二手能量，然后“先知”一给出契约，就被自动引入那个中转平台这中间或许有阴谋，但他懒得管。反正“先知”不需要信仰，更没兴趣跟别的存在共享代行者。

让这俩作为抗击外星侵略者的烈士永垂不朽多好。

林登这么想，可惜他不能这么回复蝙蝠侠。

和秩序阵营的组队就是这样子。他们确实不会随便放弃己方，同样的，他们也不会随便放弃别人。即使这个“别人”之前还对他们搞了起恶作剧、兼把世界的未来拖入了不确定之中。

“我的力量目前不大稳定，很可能直接破坏卢瑟的机甲。”林登控制小号找了条理由。“以及，诸位务必小心，离五分钟过去还有一分半。”

“先知的话太泛。如果祂指的是海上战场，那里已经有不少军人牺牲了。”蝙蝠侠说，“三架直升机与两架战斗机坠毁，陆军伤亡状况不明”

“坐视他人浴血奋战不是亚马逊人的习惯。”神奇女侠打断了蝙蝠侠。“我们先打。”

林登站在沙滩处装酷的本体低低一笑，遥控窝在克拉克客厅里的小号打开了一个倒计时。

沉沉夜幕正被一串蓝白色的带状闪电点亮。

绕着海中高塔盘旋的蝙蝠战机转过一个凌厉的弯，开始拉高。

离那未知死亡的降临还剩七十秒。

闪电侠与超人一前一后拐向高塔。黑亚当徒手撕裂一只类魔，转向海王的方位。离高塔最远的卢瑟不知在想啥，踟蹰了一会儿，激活了机甲的推进器。

六十五秒。

蝙蝠战机放出两枚气体弹。达克赛德抬头。

六十秒。

达克赛德眼中冒出两束红光，一束在距海面数米的地方击中第一枚炸弹、又穿过了第二枚。气体炸开，蜂群般的类魔群随之起了骚动。一道与第一束并行的光线忽地拐过弯。

沙滩上，先知的枯枝法杖不经意似的一斜，一组类魔忽然没头苍蝇似的飞岔路线、迎上那条拐弯的光线。林登窝在克拉克公寓内的小号调整耳机，悠然道“不客气。”

血污随他的声音礼花一般在空中砰然炸裂，机舱亦在同一时刻弹开。手持三叉戟的海王从蝙蝠战机机翼落下，笔直地扑向达克赛德的背部。海面高塔的另一角，踏着波涛的神奇女侠发出战吼，提剑在前。

五十秒。

“下次早说。”差点紧急弹射出去的蝙蝠侠没好气地说。他绷着声音，卸下怀里挣扎的小猪，续上了之前的问题“类魔的死亡是否也属于先知所称的死亡”

林登正要开口，又突地一愣，下意识用小号的视角瞥了眼正挂克拉克笔记本桌面的倒计时。

对啊他看到的仅仅是覆盖在未来的迷雾，还有一束击中超人的红光。哪来的死亡他为啥这么确定有死亡

是他真的从无尽可能性中察觉到了那点确定，还是来自他自我封印的那部分记忆

但不管是哪条，“先知”倘若不能先知，那就砸招牌了

这可不行。既然注册成了先知还在联合国出了道，一说有劫那必须得有劫，没有他就创造条件造个劫，所谓先射箭再画靶“先知”动作如何和他林登有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林登诚实地回复蝙蝠侠，“预言这玩意通常能拥有多种解释，不事到临头很难清楚真相。”

四十秒。

“所以唯一有用和有意义的时间是现在。”蝙蝠侠说，“医生，你不必太过在意预言。”

林登“”

靠。以为是挑刺，原来是悄咪咪的挑拨。这算是个啥，让我不在意我自己的能力

“蝙蝠，我确信我们谈论的预言不是一回事。”林登盯着屏幕，随口敷衍。“我还是感觉很不好我先把灯侠放出来。医生下线。”

林登未等蝙蝠侠回复，径自遥控小号按灭通讯器、远距离开启一道连通海面与公寓的双向空间们，让小号慢吞吞地踏空而过。

三十秒。

中雨加大，变作了滂沱的暴雨。海滩边，“先知”未执杖的手拇指悄然拂过四指。蝙蝠战机的方位绿光大亮。

二十五秒。

找回人形的绿灯侠伴随一个超大的电锯遽然飞起，蝙蝠战机则开启了一个十分吵闹的广播拖着一群类魔开遛。战场的另一头，神奇女侠的套索勒住了达克赛德的咽喉。女战士在狂风与海浪中厉声喝问“如实招来，达克赛德你来地球有何目的”

二十三秒。

深灰肤色的巨人双手握住套索一拽，一把将正往后拉的神奇女侠拽得横飞。他岩石般的脸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征服你们只是一道配菜。”

“主菜是什么”卢瑟轻声发问。这位引起了此刻局面的大都会富豪悄悄停在比海中高塔还高的地方俯瞰下方。他开了某种光学与力场混杂的复杂伪装，冬日的雨水亦在不断剥离绿紫相间的机甲辐射出的热量，差点让环顾战场的林登以为那里藏了个有志于偷拍事业的超能力者。

二十秒。

海王的三叉戟被达克赛德深蓝的臂铠将将隔开。神奇女侠纵身避过他的一次膝盖顶撞，挥剑反击。剑刃嵌进了达克赛德的腿，对人类来说那是动脉所在的致命伤害，可达克赛德的粗腿不过一颤，犹如犁扎入板结的泥土。女战士果断弃剑，再度甩出套索。高空俯视的卢瑟眼神亢奋，呼叫盟友“黑亚当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