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阿萝随着萧敬远回来,难免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好在用过茶点稍事休息,也不见他提这事儿,反而唤来底下人,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思开始归置院子丈量尺寸。
阿萝见此,也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挑的那几样物事取过来,可着自己心思摆放了。
她还拿出来萧敬远昔日送自己的木娃娃,就放在了梳妆桌前。这么摆弄着时,想起萧敬远的乳名竟然叫“萝儿”不免又取笑他一番。
萧敬远见她笑自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故意将她压榻上挠她痒,惹得她越发笑个不停,求饶不止,一声声地叫着“七叔饶了我吧,阿萝知道错了”,而就在这般声响中,帷帐落了下来,床榻闷响起来,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里面才消停,之后自是吩咐丫鬟打来了热水,夫妻二人都擦洗一番。
纵是光天白日的,到底是新夫妻,萧敬远想了不知道多久,每每不能自制。
事罢,阿萝还在榻上整理着衣裙,萧敬远坐在榻边,时不时帮着她系个带子,正这么温存着,萧敬远恰看到旁边的木娃娃。
那木娃娃是他亲手所做,送给阿萝的。
“当日你心里必是恼恨我,可我当时转身一步步离开,心里也难受得紧。”他斜靠在榻上,离她近了,温声这么道。
这般心里话,以前是断断不会说的,如今成了夫妻,已是肌肤相亲,便不避讳。
阿萝想起过去,他当初狠心离开,说的那些话,到底伤人,当下微微噘嘴,故意道:“你当时离开,是怎么说来着?”
说什么他是要娶那谁谁为妻的,便是那女子命中有厄运,他也要娶!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几生几世的缘,生死不能离的真情!
萧敬远看她依然心里有不满,也是笑了:“这件事,你可以用一辈子来说嘴了。”
“那当然了!我可是忘不了的,这个木娃娃就是证据,就是你抛弃我始乱终弃的证据!”
阿萝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萧敬远看了眼那木娃娃,却是问道:“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送你个小红木锤子,那锤子呢?”
锤子?
阿萝眨眨眼睛,顿时原本的气鼓鼓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红木锤子,她恼恨之下已经送给了表妹啊……
“怎么,丢了?”萧敬远其实并未在意,想着依她的性子,便是胡乱丢了都有可能,只是看她那眨眼的样子,一看就是心虚,便故意这么逗她而已。
“没没没——”她哪敢说丢了呢,更不敢说胡乱扔给堂妹了,眨眨眼睛,硬着头皮道:“这个在我家里,并没带回来,等赶明儿回门,我就找来给你看!”
萧敬远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必然是说谎,不过他也懒得拆穿她,左右到时候让她找找,找不到,且看她那小脑袋还能捏造出什么理由来。
阿萝已经心虚的都不敢抬头了,正琢磨着刚怎么转移下话题,谁知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说笑声,却原来是萧家的几个媳妇过来特意找阿萝说话。
进来后,见萧敬远在,便忙收敛了笑。
这次来的,除了六夫人是萧敬远的嫂子,其他都是侄媳妇,堂侄媳妇,也有族里的姑娘。她们如今见了萧敬远这个七叔,自是敛手敛脚的。
这些都是阿萝上辈子所熟悉的,往常一起说说玩玩的,自是知道她们对萧敬远的忌惮。
上辈子,她也是那么多侄媳妇中的一个呢。
她笑了笑,看那些侄媳妇上前给自己行礼后,便招呼她们坐下,之后便对萧敬远道:“你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昨日不是说要把南边墙画成富春山居图吗,趁这功夫,先去看看吧?”
萧敬远其实恰好有事要出去的,听这话,也就点头。
旁边几位侄媳妇自然是不敢坐下的,见他出去,慌忙一个个见礼,目送着他推开门走出去。
待到他走出老远,大家才捂嘴笑起来。
六夫人早年丧夫,底下养着一儿一女,平日里也无杂事,不过是陪着侄媳妇小姑子们绣绣花看看书的,每日再去老祖宗跟前尽孝。
因六夫人当年也随着夫君前去北疆,是以和萧敬远倒是熟,萧敬远对这位嫂子也很是敬重,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六夫人敢带着一群侄媳妇过来叨扰的原因。
如今六夫人见萧敬远闷不啃声就出去了,不由掩唇一笑:“可真是开眼界了,他也有今日!”
其他几个侄媳妇,以前阿萝来萧家时,也是一起玩过的,多少脸熟,其中萧家六姑娘更是和阿萝熟得很。
此时萧敬远一出去,她们立即活络起来,特别是萧六姑娘,听六夫人这话,便跑过来惊讶地道:“是了,真是不曾想到,七叔对你可真好,你那样口气和七叔说话,他竟然不恼,不但不恼,他还听话地去刷墙了!”
这世上,她是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和七叔说话的。
六夫人含笑道:“许多年前我跟着珍儿他爹在北疆时,就和老七熟,老七这个人,平时不多话,做什么也一板一眼的,底下人都怕他。我平时和他说话,也不敢随意的。我还想着,这世上有什么人能管住他,不曾想,一物降一物,今日算是见识了!”
阿萝看众人都围着自己说道,不免有些羞涩,便笑道:“敢情今日六嫂带着诸位,是过来揶揄我来了,说这话,可没有果子吃!”
大家听闻,都哈哈笑起来,笑着间,又有人道:“刚才六姑娘可是说错话了,今日哪里能直呼阿萝的名字,应该叫七婶婶的!”
“可不就是,阿萝已经是婶婶了!”
就在大家一片说笑中,阿萝命底下人取了瓜果点心并果子茶,大家一边喝着一边说话。
因年纪都差不多,虽阿萝辈分不同了,可大家依然没什么忌惮,叽叽喳喳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言谈间,不知怎么提起萧永瀚来,刘姑娘却是撇嘴,冷笑一声道:“柯容她这下子可算是等到了!”
“等到什么?”阿萝一听柯容这两个字,马上耳朵就支起来了。
“你自是不知,柯容往日心里眼里都是三哥哥,每日都缠着,便是三伯母养着的猫都知道,柯容想嫁给三哥哥!只可惜,三哥哥这个人吧,自从小时候落了水,脑子便稀里糊涂的,一会儿对柯容亲近,一会儿又远着她,谁也看不懂三哥哥的心思!”
“本来这也就罢了,老祖宗都说要给三哥哥另外说个人家,谁曾想,今日却忽地又不一样了!”
阿萝压抑下心中的好奇,故意随意地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旁边的一个侄媳妇接着话茬道:“今日在老祖宗房里,七婶婶想必是看到了,柯姑娘和三少爷都在呢。后来我们出去了,才知道,今日三少爷是特特向老祖宗请婚,希望把柯姑娘许给他。”
后面大家叽叽喳喳说什么,阿萝便没怎么听到心里去,脑子里一个劲地想着萧永瀚的事。
看来萧永瀚自从落水后,隐约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只是不太清楚。以前自己一直以为他心里爱着的是柯容,根本没有自己,如今看来,其实倒误解了他。
他上辈子一心一意地爱着那个叶青萝,这辈子依然记着,可是他脑袋糊涂,分不清哪个是叶青萝,便误会柯容是。
也许这其中有过怀疑,便有些反复,一忽儿觉得是,一忽儿觉得不是。
过去的一切,阿萝已经放下,她也希望萧永瀚放下。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萧永瀚忘记上辈子,忘记那个曾经的叶青萝,毫无负担地过好这辈子,不是挺好?
是以当她看到萧永瀚在弹奏绮罗香时的挣扎时,推了他一把。
就让他继续厌恶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