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只小肥羊

监考老师是个长痘痘的热血小青年, 刚从师范毕业不久，一副黑色眼镜框, 略矮胖矮胖的身材，正是叶婷婷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名叫李文清。

与在城市里当老师不同，来到香湖高中充分体会到什么是“女人当男人，男人当畜生”的工作氛围,

每周热血校长都得跟热血青年们一次鸡汤演讲，激情不下去销售。

一个贫困县的升学率怎么得到?

当然唯一拼的只有勤奋，这里的勤奋不只说学生，还有全校三十几位教师加职工。

每个周一到周六, 学生们早上6点起床到操场晨练，李文清身为班主任5点半以前必须起床。

学生们晚上10点半晚自习结束, 李文清则11点才能回员工宿舍，半夜三更还得随机查一次房，确定学生们没有半夜在被窝里偷偷学习。

而私人生活是什么?

所以香湖高中的老师除了几个年纪大或为理想为学生而不肯挪窝的有伴教师, 全都是单身男女有志青年，新毕业5年内的。

再苦再累都得熬，学生们很听话很懂事很乖巧很尊重老师, 那一双双求学的清澈眼睛是他们的既廉价又崇高的负担。

叮——

老式的铃声准时响起。

“考试，安静, 考试了。”

李文清从厚棉手套里伸出冻疮得有血丝的一双手, 颤抖着把试卷递给最前排的十几个同学, 第一排的同学再把试卷往后一个个传递。

这些月考试卷是所有老师利用剩余时间集合在一起出考题、再利用学校的简易打印设备印刷的心血，上面的字迹是老师手写的,

学校里有好几个老师都有一手漂亮整齐的书法。

试卷墨香味浓郁。

叶婷婷拿到试卷写字很小心，尽量不要让自己的衣服染上印刷黑墨。

同学们抖脚的动作已停，空旷篮球场上，除去时不时传来的一两个咳嗽声或喷嚏声，只有签字笔刷刷刷写字的声音。

上午考语文，下午英语数学。

“跳一跳，你们全都先跳一跳再走。等下回寝室记得热水泡脚。”直到下午17点半结束，收完试卷的李文清一个个大声嘱咐。

叶婷婷感觉两条腿已僵硬得不像自己的，动作机械化，一双手也被风刮得疼，考试的时候不算什么，身体像是真正被冷透了。

在冷风中，尽力搬着自己的桌椅随着不断前进人流，往教室里走去。

与在哪都能适应的妹妹叶彤彤不同，性格高冷的叶婷婷人缘极差。

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

自从比她小一年级的叶彤彤停学后，她在学校里永远都是独身一个人，好在有几个曾经“孩儿王”叶彤彤的姐妹哥们的偶尔小照顾与帮忙，至于被真正排挤在集体以外。

可能她也不在乎这个。

姐妹俩除了眼睛，可能还有一点最相似——一颗同样坚强的心。

把桌椅放下，叶婷婷从桌边纸箱拿出一个天蓝色的四方塑料饭盒往学生寝室区走。

这个饭盒正中有一个卡通hallokity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少女心爆棚的某个女生买的，家里还有个粉色的。

说是学生寝室区，其实是一列旧教室平房改造成的学生宿舍，听说市里高中宿舍都是八到十人一间，而香湖高中是三十多个同学挤住在一个狭小的教室里，里面是十多张上下木床。

整个“宿舍”是叶彤彤客厅的两倍多，但却住了几十个青春女孩们。

叶婷婷住的是东南角落里的第17号上下铺，铺底下铺的是干稻草加两床棉絮，旧被子有两个，其中一床有点硬邦邦的，不太保暖。

这个位置刚好是宿舍中唯一一个没有上铺室友的床位，只因她性格太冷，当初挑选的时候其他同学都是两两约好的，而听闻此消息后兴奋预定这个床位的叶彤彤失约，去了c市。

叶婷婷有时也会羡慕结伴的同学，这时她会很想念彤彤，一个傻白甜可爱妹妹，若是有她在身边，她的高中生活一定很有趣。

小小塑料盆打半满热水。

坐在床边，把冰凉的两只脚放到热气腾腾的水中，那种又酸又疼又爽的感觉，让一向表情很少变化的叶婷婷，也忍不住扯一扯嘴角。

一边泡脚，一边看明天将考的英语书。

直到听见叫唤——“婷婷姐，校门口有你的包裹，好像是从c市寄过来的，是不是彤丫头的?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与叶彤彤一届的都是高二年级的学妹，她们结伴来找叶婷婷，有个蘑菇头短发女孩手里还端了一碗泡面，经典红烧牛肉口味，特香。

蘑菇头女孩把泡面很自然地递给叶婷婷:“两块钱一包的泡面，婷婷姐。”

一直拒绝她们照顾不能的叶婷婷不得不接过来，干脆付钱:“谢谢英子。”

有时会怀疑叶彤彤那丫头给她们灌了多少迷魂汤，比如现在，三年内，与叶彤彤玩得好的同学至今都会在这种时刻无偿帮她打饭或泡面。

英子摆一摆手:“姐，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