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衣裳是哪家铺子里买的”不知为何,冯轻身上的衣裳初看暗淡无光,然,越仔细看,越是觉得处处有细节,款式虽简单,却让人看着忍不住就将视线落在这套衣裳上。
粉衣小姐忽而往前走了一步,她仔细盯着冯轻领口处的绣花,眼睛睁大,而后后退一步,“她这刺绣跟帕子上虽不一样,却也是极为高超的,她这衣裳是不是你铺子里的”
这粉衣小姐蠢的时候足够蠢,偶尔也有灵光乍现的时候,她穿衣裳一直挑剔,虽不懂刺绣,却也有几分眼力的。
金姨蹙眉,她不愿意这粉衣小姐将矛头对准冯轻。
“这位笑了,我这铺子里并无成衣。”金姨状似认真地看了冯轻领口,而后摇头,“小姐认错了,这衣裳上的绣花虽精湛,却也不少见,织绣阁便有。”
同住在荆州城里,金姨又曾是荆州有名的绣娘,不少夫人小姐们都认识她,粉衣小姐自然也知晓金姨的本事,她怀疑地问“真的”
“若是小姐不信,可去织绣阁一看。”
金姨这话一出,粉衣小姐已经信了分了。
可她实在是嫉恨冯轻穿的这么好看,粉衣小姐看不惯冯轻,她颐气指使地命令,“那你跟我一起去。”
冯轻只扫了她一眼,便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那表情语气跟自家相公一模一样。
还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般骂她,那粉衣小姐一时怒火烧去了大半理智,她上前一步,抬手就要甩向冯轻的脸。
金姨倒吸一口冷气,她站的远,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
方铮脸色冷了下来,他扯开自家娘子,直接踹过去。
方铮本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对妇人动手的,到了此刻他才意识到,旁人与他而言不分男女,无人能动冯轻。
方铮这一脚并没收敛,粉衣小姐直接被踹飞,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小姐”那胆怯的妇人跟粉衣小姐身后的丫鬟反应过来,齐齐朝粉衣小姐奔去,尤其那妇人,整个人都是抖的,这位大小姐受伤,她也逃不过惩罚的。
直到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粉衣小姐才觉出痛来,她捂着腹部,疼的脸都扭曲了,“我要杀了他”
长这么大,还无人对她动过一个手指头,她今天非要杀了敢对她动脚的人。
“小姐,你伤到哪了咱们先回府,让府医瞧瞧。”丫鬟也是心惊胆战,她没伺候好小姐,小姐受伤,老爷不会放过她的。
“给我杀了他们”这个他们指的是冯轻跟方铮了。
“这两人跑不掉的,我们先回府,你身子要紧。”妇人抓着粉衣。
恶狠狠瞪着这妇人,粉衣小姐口不择言,想甩开妇人的手,却又无力,“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这会儿正偷着乐,待回府,看我爹怎么收拾你。”
不待妇人反应,粉衣小姐吩咐丫鬟,“你去苏府,告知正谦一声,就说我受伤了,让他过来。”
话落,粉衣小姐冷笑,“现下你们该知晓我是谁了吧”
方铮眉目一挑。
冯轻却是不知道的。
她站在方铮身后,小幅度扯了扯方铮的腰带,有些担心。
那丫鬟跟粉衣小姐眉眼上的高傲都是相似的,她高声解释,“我家小姐可是咱荆州知州未来的儿媳,是苏公子的未婚妻,你们伤了苏府未来的少夫人,就等着坐牢吧。”
荆州知州可不是清丰县县令,冯轻抓着方铮腰带的手微微用力。
都是她冲动了。
然,在气氛凝滞的时候,金姨突然抱起墙角的花瓶就朝粉衣小姐冲过来,而后举高花瓶,就要朝粉衣小姐身上砸去。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那几位小姐妇人都反应过来。
眼看着这粉衣小姐就要血流成河了,蹲在她身前的丫鬟身子比脑子更快一步,她整个挡在粉衣小姐身前。
花瓶在最高处顿了顿,而后砸在丫鬟的背上。
随着闷响声传来,花瓶应声而碎。
那丫鬟疼的尖叫。
心里却松口气。
她替小姐挡了一下,老爷看在她救了小姐的份上,应当不会再惩罚她了。
“小姐,你没事就好。”丫鬟让粉衣小姐看到自己脸上庆幸的表情,而后眼睛一闭,朝一旁倒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毫无破绽,冯轻伸着头,视线落在丫鬟起伏不定地胸口,恨不得再给她一脚。
粉衣小姐心思压根没在丫鬟身上,她只注意到一点,“你,你想杀我”
金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震惊的小姐,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冷笑一声,“不过是区区同知之女,我瞧着比皇家公主架子都大。”
不论是出宫,还是呆在皇宫里,金姨性子都没多大变化,她爹娘跟唯一的弟弟也在她进宫没几年便染上瘟疫,接连死去,她孤身一人在皇宫,觉得生死都不是大事,这种性子本不会在宫里活的太久,可她无欲无求,反倒是更得一些主子的喜欢,且她绣技高超,那些妃嫔对她都还算是客气,见过全大业最高贵的女人们,金姨对这个指手画脚的粉衣小姐还真没有怕的。
当金姨端出在皇宫里浸淫了十多年的气势时,那粉衣小姐竟缩瑟一下。
“麻雀整日站在墙头叽叽喳喳的叫,就以为自己是飞的最高的鸟了,殊不知,在那些龙子凤孙眼里,这麻雀不过是个笑话。”金姨轻蔑地瞥了粉衣她还未嫁入苏家,便是成了苏府少夫人又如何在京都那些大家小姐眼里,你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每年去京都住一阵又怎样你以为自己踏入京都城门就是那些高门小姐了你知道真正的高门小姐都是何种模样”
金姨这话跟巴掌似的,一下下扇在粉衣小姐脸上,甚至比方铮踹那一脚都疼。
当年刚进京都时,她小心翼翼,见谁都三分笑,想尽法子融入那些高门贵女的圈子,可每每见到那些高门贵女面上浅淡的笑,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眼光不是嘲讽,不是轻蔑,是无视,那些贵女看她就跟看个物件一样,压根不放在眼里。
她心虚卑怯,心头却也生出一股无法扑灭的野心。
她想着总有一日她会爬到这些贵女都仰望的位置,让这些贵女巴结她,那时她会轻飘飘地给那些贵女一个浅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