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经历曹村之溃和内黄口之溃后,黄河最终夺淮河入海,其结果是“宋朝塞商胡北流,入六塔河,不能容,是夕复决,溺兵夫、漂刍藁不可胜计”,让河北军事重镇损失惨重,不但未能达到阻敌南下的预期效果,反而自毁‘长城’。
导致这个结果的责任由谁来付,皇帝身为天子向来是‘圣明神武’,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错误都是臣僚的罪过。
作为‘三易回河’工程的提议和执行者文彦博,肯定是最好的背锅者,但是其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任将相五十年,声名闻于四夷,世人尊称为贤相。谥号忠烈、恭烈,可谓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按照世人的观点,其行为瑕不掩瑜,不能因为这等小事而承担责任。
所以结果是没有人负责。但赵昺明白仁宗才是祸首,他其作为最高统治者因为本身的懦弱,导致了宋仁宗一朝已经到来草木皆兵的地步,即便是面对不擅长水战的辽国,一国之君居然会被“逆黄河而上,直捣开封“的蠢话吓得魂不守舍。
另外自太宗后的历任皇帝患上恐北症,他们不仅缺乏战略眼光,先辈的失败也让他们丧失了进取燕云的精神,因而从根本上来讲,自从修建水上长城的那一刻,宋朝就已经把自己永远锁在了消极自守的圈子里,妄想单纯依靠临时性的防御工程进行消极防御。但是保守永远不可能保全自己,最终这条“水长城”防御战略乃至“联金灭辽”的失败皆是注定的结果。
赵昺想想,尽管在讨论北伐时尽管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是省部相关人员还是不少人知晓的,而期间他与众相间存在分歧的消息也在各个圈子中流传。他们私下里亦有争论,有支持直捣蒙元龙庭,也有支持稳扎稳打,缓缓图之的,争来争去没有结果,也各自上疏给皇帝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所以这段时间受到的类似奏疏为数不少,这位礼部郎中王越献重修‘水长城’之策,赵昺以为应该是出于支持众相缓图的观点,以此来阻止蒙元的反扑,赢得巩固中原的时间。但让人迷惑的是这位郎中是个草包,还是孤陋寡闻,居然炒起了二百年前的冷饭。
且不说当年的水长城早已被证明是失败的决策,而百余年后的黄河已经改道多次,在此影响下地形改变,河流淤塞,没了重修水长城的基本条件。如此而言,王越的献策纯粹就是胡说八道,毫无常识,除非是另有目的。
赵昺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从案上拿过一支笔,在鲜红的朱砂中沾了沾,在这份奏疏上笔走游龙写了朱批,然后起身在众人的施礼声中离开了值房。
“荒诞至极……”陛下刚刚离开,陈识时急忙拿过奏疏,只见上面批了四个字,正是徐无难的激愤之言。
“陛下这是何意?”几个人面目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往群臣献策其中也有荒谬不堪的,但是陛下对此往往十分宽仁,要么批上个‘阅’字以示鼓励;要么就将之束之高阁吃灰;最多也就是不置可否,原路退回,暗示上疏者勿要再废话。而如今日激烈之言,还是头一次。
“陛下既然已经亲笔批红,那便依规办理!”陈识时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明说,也不能说,其中意思想看到的人不需多言便知其味……
不久,有消息传来称被陛下给予恶评的这份奏疏出现在堂议之上,众官传阅之后皆面露苦笑,陷入沉思。而紧接着朝廷几次召开堂议,争论依然激烈,但风向已转,支持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朝臣占据了多数,已经压倒了止步于旧土的声音。
到了七月中旬,北伐之事尚没有定论,但传出陛下北巡的消息。很快传言变成了现实,朝中颁布通告皇帝定于月末北巡,仍由太后留守京师监国,首辅陆秀夫随扈出行。
月末,皇帝出巡的队伍出城后,戒严解除,等候已久的人群涌出城门,夹杂其间的一辆马车过了桥停在路边。车中的张越并没有下车,而是撩开轿帘看看巍峨的城楼,叹了口气,又看看前方御驾行过尚未散去的尘埃,吩咐车夫上路。但他心中不免黯然,此一出京前途渺茫,不知尚否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