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我对机关术有了解,陆大师你选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没有人在这时候还会藏拙或者不好意思,所有人恨不能直接从方形圈外跳进去。
戴专家沉吟片刻,胡子一翘一翘的。
短暂的思索过后,他看也不看那些人,目光从身后跟着的一众眼睛都放光了的同僚里一扫:“你,你你,就你们五个。”
被他点到的,都是平时做事利索、思维运转很快的人,连他的小徒弟都不在其中。
这五个人并不是和他关系特别好的,被点到的时候,意外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
他们看向戴专家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敬和感动,其他人看了眼老老实实站着的小徒弟,倒是没人提出异议。
这样好的机会,如果戴专家拿来给自己立威或者拉拢人心,他们也没话说。
但是他没有,这是真正的对事不对人。
戴专家这般风骨,值得他们敬重。
被挑出来的五人留下,其他人都退到了方形圈四周。
虽然不能直接参与,但能站这么近,也是倚仗了他们本身的职位,所有人都还是蛮高兴的。
陆子安在每一堆零件旁边点了一下:“你,站这,看准编号。”
安排好了五个人,他站在最中间,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好,我开始了。”
现场气氛慢慢变得凝重,连原有的窃窃私语都渐渐消失了。
这是一种对历史的尊重和对他的尊敬,每个人心里都紧紧地绷着一根弦。
既期待,又紧张。
早在列出新的编号的时候,陆子安就已经想好了,他得先从车轮开始组装。
这套车马是单辕双轮,前驾四匹马。
輨和毂,一步一步地组装,其后加入辖与牙。
陆子安站在台子上,每说一个数字,就有人迅速反应过来递上相应的零件。
那种感觉像是什么呢?
就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却依然游刃有余。
这一套精钢模型,是在原有的比例上缩小了很多的,但是一个车轮依然组装了十来分钟。
原因就出在这辐条之上。
这套铜车马,和古代埃及战车进行对比,简直不像同一时代的东西。
因为它的辐条数量极为惊人,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的商代战车有18根辐条,而春秋战国时期的战车,辐条竟然多达28至30条以上!
辐条多,不仅能让马更省力,也能增加车轮的耐久度。
这样的设计,使得战车的地形适应能力更强,也能为士兵提供更加稳定的作战平台。
但是,这样的辐条,于复刻车马的匠师却是一种灾难。
因为它太多,也太复杂,想要将如此之多的辐条完好的辐条同时完好的卡进车轮里,有时候甚至需要数人共同操作。
戴专家用石墨模型试过多次,当下便轻声道:“陆大师,不如我叫人帮您?”
“不用。”陆子安不动如山,一次接过数十根幅条,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多,其实装起来并不复杂。”
只需要掌握其技巧,幅条的安装也可以变得很轻松。
因为这些辐条,都是以榫卯的形式存在的。
有长有短,交错排列,如果有懂木艺的人,便能一眼看出,它其实是一个过渡自然的榫卯结构。
而事实也果然如陆子安所说,每根幅条在他手中轻轻一转,便刚好卡进榫眼。
只是它讲究规律,得先组装四周的几根长的,再慢慢填入短的,有时甚至需要轻轻转动车牙进行调整。
当所有幅条都安置完毕后,陆子安将车轴慢慢插了进去。
戴专家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陆子安握紧车轴,向着顺时针方向,用力一转。
在这个过程里,所有人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错过了哪一帧精彩的画面。
而陆子安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在他的操作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辐条都向车毂集中,并且顺顺当当地卡紧了,这便是辐辏(u)。
戴专家脸都绿了。
还有这操作?
想起他们组装时每次都大汗淋漓,费了老大劲才一根一根组装上去的场景,他发自内心的感叹:人比人,比死人啊!
见他一脸意外和不敢置信,陆子安皱了皱眉,好心地解释道:“毂是由輨和軧、輴组成的,它本身也算是一个小机关,最初的工匠设计它的时候就是为了节省人力,只需要按它本来的方法进行组装,就可以了。”
“……”
这一下,不止戴专家一个人,所有人脸都绿了。
还不如不解释呢,听了更加心塞了!
这种古法,他们只查到了只字片言,古代匠人地位不高,很少有书会为他们的技艺进行专门的细致记录。
就连鲁班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没能留下他全部技艺的记载。
文献里头没有记载的,他们去哪里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