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清亮,屋外烟雨朦朦,朦胧中仿佛看到了她爸妈那温柔的笑颜。
沈曼歌低头,仓皇地擦干眼泪,却没有把握着伞柄的手抽回来,就这样睁着泪眼回头望:“好。”
这个好字,自然是回复他之前的问题的。
“傻姑娘。”陆子安将她揽得更紧,轻声低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这把油纸伞吗?”
万般思绪都被搁浅,沈曼歌笑着看向手中的油纸伞,柔声问:“为什么?”
“油纸伞除了是挡阳遮雨的日常用品外,也是嫁娶婚俗礼仪一项不可或缺的物品,在华夏传统婚礼上,新娘出嫁下轿时,媒婆会用红色油纸伞遮着新娘以作避邪。”陆子安轻笑:“但是婚礼的话,得等到你满二十岁呀,但是我会把所有的都捧到你面前,在婚礼来临之前,该有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他素来不会说太甜蜜的情话,但是曼曼坚强的外表内是一颗柔软的心,他舍不得让她因为他态度不确定而心生疑虑。
两人说了一小会儿话,雨也渐渐停了。
“吃饭了。”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的老人家倚着门框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目光在油纸伞上顿了顿,他把烟斗在门框上磕了磕:“燕儿成双对,好事哟!”
沈曼歌含羞带怯地垂下眼,唇角终于扬了起来。
这雨果然来得急,去得也快,他们吃完饭,太阳又重新出来了。
陆子安抱了做好的半成品出来晒,整个院子里顿时摆满了油纸伞。
有路过的村民扬声问着:“哎哟啷个晒的伞哟,莫不是老坎做的吧?还卖不噻!”
“就是噻,我想给孙子买一把咧,哎哟还是这老坎做的伞啊,好用!”
老人家出去解释了几句,众人听说是一个年轻后生来村里儿做的,大感好奇,纷纷探头进来看。
陆子安任他们瞧,走过去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好。”
“哎哟你好你好哇,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哎这妮儿长得真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情洋溢,听老人说他俩是情侣,准备订婚的,众人顿时纷纷祝贺。
收获了一箩筐的祝福语,沈曼歌被他们逗得面泛红云。
最后还是老人家说他们要上山看看老坎,众人才散了开去。
前往祭拜的路上,陆子安的心情空前的宁静。
他做了些油纸伞的小纸样,在坎老的坟前一一烧了。
精致玲珑的小伞,绘着精美的各色图样。
一一撑开,再投入火中。
如果有人见过坎老的手札,那么就会发现,这些图样,都是坎老生前所绘。
他所有做过的、未做的、抑或只是描出了一个大概图形没有来得及补充的所有的梦,陆子安都为他填充圆满。
有凉风吹过,卷起残渣,打着旋儿升上半空。
众人抬头仰望,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今儿的天空,真蓝啊……
“回吧,晚边天黑了得看不见路了。”
陆子安应了一声,拿竹枝儿拨动着纸钱,等它们全都燃尽了熄灭了,确定没有火星儿了才折返。
这一晚自是歇在了村子里,只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沈曼歌在枕头底下,放了一笔钱。
不多,但足以让老人能够过得稍微轻松一点。
随着车子逐渐驶离那个烟雨氤氲的村庄,沈曼歌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
“你回长偃。”陆子安笃定而从容:“我继续我的行程。”
如果在昨天之前,陆子安说这种话的话,沈曼歌一定会否定。
但是此时她心情很好,忍不住想问一句为什么。
活腻歪了吗?这种送命题也敢随便答!
“你的公司得走上正途了,卓鹏只能帮你到这里,而且你马上要开学了。”陆子安微笑着,有条不紊地解释:“另外,关于那些粉丝后援团闹出的事情,你也得出面帮我张罗一下,我此去不是游山玩水,是为了寻找我心中的答案,有你在我很高兴,但是接下来的旅程,我可能得一个人完成。”
其实仔细一想,沈曼歌还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她心里完全无法接受!
就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她才更不高兴,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有再说话。
陆子安轻笑了一声,踩了脚刹车,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听话,你能陪我到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不仅是高兴,更是满满的感动感激。”
“我……”沈曼歌正准备回话,手却摸到了那柄大红的油纸伞。
触手生凉的竹伞骨,齐整繁复的穿线,雅致精巧的伞面绘图,无一不在向她深情诉说着他对她的在乎。
如果不是因为在意,向来洒脱的子安又何需做到如此地步。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伞面,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她没有抬头:“好。”
就像他求婚,她说好一样,现在他要去追求他的梦想,她也只有一个简单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