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正的窑变!”
一众惊呼声里,陆子安轻轻捧起这个瓷瓶。
盘口细颈,溜肩,长圆腹,圈足。
瓶壁上的釉彩明暗交接,天蓝色的乳光釉与由浅到浓的紫红完美融合,协调成趣。
釉变彩的形状,仿佛如一个抱着琵琶的飞天舞姬,脚踩七色祥云,柔美的的飘带遮挡着半边脸,隐隐约约飘扬在云海之中。
她婀娜多姿,灵动透活,缓缓转动时,瓶身在灯光的烘托下熠熠生辉,仿佛下一秒这舞姬便要腾空而出一般。
陆子安仔细观察一番,点了点头:“这件,还可以。”
都窑变成功了,居然才“还可以”?
旁边一位眼睛粘在瓷瓶上的老师傅恨不能夺过来好好看看,但嘴里却念叨着:“明明只施了一层釉,为什么感觉像是有几层釉色一样?”
“是啊,平常的窑变一般都是一整个的,怎么这个这么独特?”
“这样吗?”陆子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煞有其事地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啊,是不是弄错了,要不砸了吧?”
什么!?
众人大惊,连忙伸手拦住他。
领导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丝毫不顾身份地劝阻道:“不行啊,陆大师,他们瞎说的,你可千万别听他们的!”
“对呀对呀,我们胡说八道的!”
陆子安挑挑眉,笑了,轻轻将瓷瓶搁在了桌上:“我开个玩笑,你们别紧张。”
“……”皮这一下你开心吗?
“不行,我受不了这刺激。”领导忍不住掏手帕擦了擦汗:“陆大师啊,你真是要吓死我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直说腿都软了什么的。
“我看呐,你们都太过紧张了。”陆子安伸手轻轻敲了一下瓷瓶,声音铿锵圆韵悦耳:“放轻松,十窑九不成,你看,这一窑我们已经成功一件了,后面的就算全砸了,也没什么好心痛的。”
一个个看着砸一件就心如死灰的样子,看了都糟心。
众人先前还真有些难过,有些甚至听着碎瓷的声音,眼泪都快忍不住了。
结果被他这一打岔,哭笑不得,现场气氛倒真是轻快了许多。
“那,陆大师,我能看看这件瓷瓶吗?”
陆子安抬手:“当然可以,你随便看,我继续捡选后面的。”
站在边上虎视眈眈的老师傅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句,连忙掏出手帕,把手擦了又擦,确定没有汗了,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瓷瓶。
“哎呀,这釉色,哎呀,这釉变彩,啧啧啧,真漂亮!”
除了几个人围上去了以外,其他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陆子安的脚步。
等会再去看成品也不迟,他们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一窑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后边一排的匣钵,陆子安也不再假手于人,直接自己动手了。
第一个,裂,砸了。
第二个,釉变不完整,砸了。
第三个……
……
接连好几个,没一件成品。
众人捂着心口,明明难受得不行,却还要昧着良心道:“正常的正常的,理解理解。”
“生在成型,死在烧成。”老师傅感慨万千:“烧造钧窑瓷器,出结果的时候全凭烧窑掌握好火候,关键在于这个度,唉,太难把握了……所以以前的老人家啊,一直都说我们这行是“火中取金”,在火里嘛,金子哪是这么容易捞到的。”
陆子安对于他们这些安慰,仅报以微微一笑。
手指抚在下一个匣钵上,触之微温,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轻轻打开的那一瞬间,原本被锁在匣钵里的热浪喷薄而出。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声。
如丝弦,如管乐。
似琴如铃的声声,优雅骇俗。
记忆中,好像还是上一次,听到玉琴弹奏时,才有这般美妙的声音。
有人忍不住倾身向前,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陆子安却先人一步,轻轻将里面的瓷碗捧了出来。
捧在掌心,裂声愈加清晰。
如玉珠落入金盘,如枝头冰霜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