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点来说,就是钧瓷釉的膨胀系数大于钧瓷胎的膨胀系数所致。
但是开片,使钧瓷在静态中富含了一种动态的音乐美,犹如古筝的叮铃,如琴之婆娑,如铃之清脆,如钵之惊觉,似乎可以洞穿心腑,有豁然开朗之感。
它开而未裂,观之有瓷花,但抚之却仍细腻柔滑,因为开片是基本都是在内部的,这就是开片的艺术。
这样的一件作品,用平时的称呼,仿佛都是对它的亵渎。
就连陆子安,都忍不住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暮江。”
暮江……
有人疑惑地道:“莫不是白居易的《暮江吟》?”
“是。”陆子安平静地点点头,把玩着瓷碗:“半江瑟瑟半江红。很符合了。”
一旁的青年有些不解,他探头道:“半江红我明白,但是半江瑟瑟是什么?”
他师傅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恨铁不成钢:“瑟瑟不知道?瑟瑟就是绿色!”
“哎呀!”青年摸摸后脑勺,憨憨地笑了:“我就是奇怪嘛,你说绿色就绿色,非得叫瑟瑟做什么。”
他眼珠子一转,自作聪明地道:“不过这绿色的江水看着是怪冷的。”
众人忍不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被他这么一搅和,气氛倒是轻快不少。
陆子安含笑点点头:“古人在给颜色取名的时候,的确颇为雅致。”
月色的莹莹蓝影,叫做月白。
不少人以为月白是白色,但是其实是蓝色系的,偏蓝。
又比如雪青,从字义上看感觉像是青白色,其实是紫色的一种,是一种紫中带蓝的蓝紫色。
而藕荷,听上去藕该是白色的,但其实藕荷也是紫色。
这种颜色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如果将藕片搁置在空气中自然氧化,最终会得到一堆紫红色的藕片,这便是藕荷的由来。
而半江瑟瑟半江红,描绘的则是傍晚的江面。
残阳照射下,暮江细波粼粼、光色瞬息变化的景象,被这寥寥几字轻易地勾勒出来。
光色流转,瑟瑟二字风情楚楚,只在口中含着就让人觉得唇齿生香。
细细体会一番那般意境,众人纷纷觉得这名字取得当真是妙极。
也唯有暮江二字,方能匹配如此精妙绝伦的瓷花碗。
接连两件都没能难倒陆子安,他们不禁来了兴致:“那这个瓷瓶呢?”
无论是火山上的霜雪,还是雪山之巅,都通俗易懂。
陆大师能否再出奇不意,创造一种新的意境?
看着他们眼里的好奇,陆子安倒也没卖关子:“这个我之前就想好了,就叫它玉凝。”
玉凝?
看这盈盈白釉,欲滴未滴,倒真有玉般质感。
只是众人没来得及猜透,陆子安已经公布了答案:“静卧冰河玉凝透,嫣莹浅底网无鱼。”
其他人都没说话,倒是领导一抚掌:“好一个嫣!这字当真用得极好!”
嫣字在古义中,正是鲜艳的红色,而与莹字相融合,倒仿佛整个意境都提升到了闲散悠然的境界。
这般取名,当真是又雅又妙,极富诗意。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诗是韵文,从劳动时发生的”。
钧人,文人;
匠人,匠心。
“我觉得陆大师取的这三个名字都极好,就用这个吧。”领导当场拍板:“我也祝福大家,希望你们在未来的岁月里,用你们的劳动创造出更多的美,一诗一意,增辉钧瓷的荣光!”
众人心怀激荡,纷纷鼓掌。
亲眼看着这几件瓷器被妥善包装,陆子安摆摆手:“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就不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陆大师您好好休息。”
陆子安也确实累得不行了,没心情再过多周旋,径直回了房间。
进屋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
洗去一身疲倦,他最痛苦的是直不起腰。
弯得太久了,腰感觉断了似的,稍微动作大一点就酸疼难堪。
陆子安扶着腰,慢慢从浴室出来。
沙发上传来窸窣声响,像是有老鼠在偷吃东西。
察觉到房间里有人,他擦头发的手顿住了,下意识想退回去,理智却又让他停住脚步,朝那边望了一眼。
沈曼歌坐在沙发上,抱着薯片瞪大了眼睛:“子安,我都还没把你怎么着呢,你扶什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