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城县令叫蒲尚,来自洋州,运用杠杆原理发明园林剪。
朱铭把他推荐给宋徽宗,这位老兄被留在艮岳,在一群园丁当中做管事,属于没有品阶的官员(不是吏员)。
做得不开心,便辞职不干了。
朱家父子起兵之后,蒲尚犹豫了两三个月,直至朱铭带兵去打蜀中,他才跑到朱国祥那里求官。
蒲尚跟着朱铭和魏泰进城,边走边介绍:“邓城县只在最西北边,有三个垦荒村落,约安置一千二百个流民。今年风调雨顺,第二季豆子正在收割。在下亲往垦荒村看过,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已经不用官府再借粮充饥。”
朱铭点头说:“邓城县的垦荒村,我到襄阳之前,就四处探访过了,你做得着实没什么遗漏。”
得到大元帅的夸奖,蒲尚非常高兴,又说道:“邓城虽属望县,但特产只有精品黄米。县内又种水稻、麦子和桑麻,桑麻种得尤其多,在下欲造一种水转大纺车,利用汉江水力来纺麻。可为大元帅的军队,大量且快速的提供麻布。”
既是纺车,自然只能纺纱,织成麻布还得靠人工。
朱铭赞许道:“我记得你发明过园林剪,洋州的桑剪和茶剪,便是根据你那剪刀改的,如今已在四川各州县传开。若是再造出水力纺车,必能造福于万民,道用之学便得小成。到时候,至少官升一级!”
“大元帅竟还记得俺的剪刀,”蒲尚欣喜道,“那只是小物件,比水转大纺车简单多了。”
朱铭问道:“我记得当时许多士子来大明村拜访,还有个发明旱罗盘的叫……”
“叫杨昌言,”蒲尚说道,“他带着自己的罗盘,奉昏君之命随船出海寻仙去了。改进馏器做花露(香水)的文正同,却没有回汉中做官,去了洛阳开设花露作坊。”
跟在后面的石元公,立即上前耳语:“文正同的花露坊,是洛阳联络站,负责衔接东京和关中的细作活动。”
朱铭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石元公现在已经摆正态度,他明白自己能力欠缺,干脆认认真真搞谍报,不再去掺和别的事情。
蒲尚继续说:“当初结伴到大明村拜访的士子,还有一人名叫容逊。他如今在做比阳(泌阳)县令,辖区内接收了六千多流民。在引导流民垦荒时,容县令把踏犁从直柄改为曲柄,获得经略相公的大力赞赏,勒令以后造两种踏犁来垦荒,地方官员根据实情自行选择。”
踏犁是广西少数民族的农具,在北宋中期引进到中原用于山区或耕牛不足的地区。
效率只有耕牛的几分之一,但特别适合在山区犁地,以及杂石较多的土地开荒。
“曲柄耕地更快吗?”朱铭记得大明村开荒,用的就是直柄踏犁,自家老爹咋就没改为曲柄?
蒲尚解释说:“两者各有优劣。直柄踏犁,刺土时更省力,容易翻开坚硬泥土。不但可以犁地和开荒,还能用来挖掘葛根、山药等物。但翻土的时候,弯腰幅度大,耕作久了腰酸背痛。而曲柄踏犁刚好相反,刺土时更困难,不易翻开坚硬泥土。但弯腰幅度较小,耕作者没那么累,如果长久大量开荒,速度反而比直柄更快。”
朱铭听明白了,大明村全是山区且硬土较多,垦荒面积又不怎么大,所以朱院长才使用直柄踏犁。
而南襄盆地这边,土地没那么硬,还须大面积开荒,采用曲柄踏犁更适合。
当然,如果耕牛足够的话,什么柄的踏犁都用不着,使用耕牛开荒才是最快的。(山区除外)。
比阳县令容逊发明曲柄踏犁,可以大大提升开荒速度,目前已被朱国祥连升两级。但依旧在做比阳县令,只是品级提升了,等有更高级的官缺再调任。
魏泰在旁边说:“邓城县的踏犁,蒲县令已让工匠改为曲柄。我亲眼去见了,对农民有好处,劳作久了也不会累出腰病。”
朱铭突然问道:“明年初要恢复襄阳府学,不知老先生可愿前往坐镇?”
“教伱的那些东西?”魏泰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开口反问。
朱铭笑道:“我的学问,老先生若是认可,自然可以亲授。若是不认可,让别的学究授课便是。”
“容老朽想想。”魏泰说道。
魏泰毕竟是跟王安石兄弟、曾布兄弟、米芾等人来往的老一辈,他去襄阳府学做校长就算啥都不干也足够了。
自从朱家父子起兵以来,地盘内部的官方学校就废了。
既没有科举,又不能升学,哪个学生还愿意留下来读书?而且,校长和老师都是大宋官员,能跑的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父子俩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办学反而是最不着急的。
主要还是没想到,到底该怎样办理官学。
王安石和蔡京的三舍法,已经跟现代升学制度非常近似。但财政开支太大了,除了外舍生得出钱,其他学生全部免费,还特么要提供伙食。
就算要这样搞,也只能小规模搞,明清两代便是如此。
可小规模搞起来,等于失去其意义,成为一种彰显文教的象征。
父子俩讨论的结果,竟然跟蔡京罢相前的最终改革一模一样!
即消减官学规模,保留升学制度,官学生可以参加科举。太学毕业生,能够获赐进士出身,但要减少每年的毕业名额——正常情况,每年太学毕业十到十五人,必须减少到十人以下。
同时,小学、县学不再费用全免,用自费生的学费来养官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