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容颜跟身子是相通的,身子调理好了,面容自然呈现出好颜色来。
这日早上给皇太后请安时,遇见皇帝,便连皇上都上下打量她好几眼,说,“……这几日倒见你模样儿新颖。”
忻嫔便忍不住“扑哧儿”笑了,心下道,皇上这也是不好意思当众说她姿容亮丽,这便用了个“新颖”来转代了。如此说来,皇上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儿啊。
皇帝与忻嫔之间这般眉眼横渡的模样儿,皇太后自是都看见了。
皇太后自是乐见其成,便也笑道,“自打舜华去后,忻嫔当娘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一同去了。这几年瞧着一直都恹恹的,仿佛除了抚养舜英之外,倒是凡事都不挂心了。小小年纪,瞧着倒是有些老气横秋的。难得今年这瞧着,又是鲜亮儿、活泼了起来。”
忻嫔自是顺坡儿就下,也忙道,“皇太后体恤妾身,方没问妾身的罪。身为皇上的嫔御,理应以伺候皇上为重,妾身不该沉浸在失去六公主之痛中,这些年都没缓过神儿来。”
皇太后含笑道,“不管多晚,醒悟过来就好。况且你还年轻,今年才二十七岁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次随驾同来的内廷主位们,那拉氏已经走了,剩下的庆妃、颖妃、豫嫔、容嫔、慎嫔、新常在,个个儿不是汉女,就是回部,要么就是蒙古,也就唯有忻嫔一个是出自满洲,且是满洲镶黄旗的了。皇太后想抬举谁,也得可着这满洲的正根儿来啊。
皇太后便抬眸瞟了皇帝一眼,“皇后病了,不在皇帝跟前儿伺候,我倒担心皇帝这些日子来太过形单影只了。今儿既忻嫔已经醒悟过来,皇帝也瞧见她颜色好了,不如便叫她搬过去,就在皇帝的寝宫旁的跨院儿住吧。也好陪伴着皇帝。”
皇太后此言一出,其余几位不由得都有些黯然。
皇太后叹了口气,“你们也别急,总归天子自当雨露均沾。可庆妃、颖妃、豫嫔、容嫔你们自己心下也该有数儿,你们伺候皇帝都多少年了,你们自己都什么岁数了,这些年怎么都没能为皇帝诞育个一儿半女的?你们当中啊,也唯有忻嫔争气,好歹给皇帝诞育过两位公主呢!我便是心下指望,也只能指望忻嫔了。”
“你们若也都有这个心,便也赶紧着都调理好自己的身子去。趁着自己还没到四十呢,尽早替皇帝开枝散叶。别等过了四十去,便连坐下孩子的机会都给失了去!”
语琴、颖妃、豫嫔、容嫔都赶紧蹲礼,向皇太后谢罪。
皇帝含笑听着,却不急不忙抬眼望了慎嫔一眼,“慎嫔却不在此例。慎嫔还年轻,比忻嫔更年轻。”
皇太后扬了扬眉,今儿难得皇帝主动这么说,她便也笑了,“嗯,说得对。慎嫔还年轻,模样儿也俊,只可惜这些年在皇后的宫里住着,顾及着皇后的感受,侍寝的机会倒是不多。”
“皇帝啊,照我说啊,那就也叫慎嫔也一起跟着忻嫔搬过去,陪着你一块儿住着吧?也免得忻嫔自己一个人住着,你素日里公务又忙,再叫忻嫔寂寞了。她们两个做个伴儿啊,平日也好有个人说说话儿。”
慎嫔面上登时红了,连忙起身行礼,“妾身……谢皇太后体恤!”
皇帝便也笑眯眯瞧着,点头应道,“皇额娘如此安排甚好,儿子也谢皇额娘的恩典了。”
当场,只气坏了忻嫔一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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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各自散去,慎嫔和忻嫔便都回到自己的寝宫里收拾,等着搬入皇帝寝宫“烟波致爽”左右的跨院里去。
那两个跨院各有侧门与烟波致爽相通,俗称“东所”、“西所”。高云从已来传旨,叫忻嫔搬入东所,慎嫔住西所。
虽说按着规制,东边的地位高于西边儿,可是皇帝的寝殿却是在“烟波致爽”的西暖阁,故此反倒是慎嫔所居的西所距离皇帝的寝殿更近了。
忻嫔越想越是有些恼怒,忍不住摔摔打打,“慎嫔?她算是个什么东西!阿玛不过是个得木齐,算在咱们八旗里头也就是个佐领!一个佐领的女儿,竟然能在皇后宫里进封,进宫没多久又晋位为嫔,当真是便宜她了!”
慎嫔家出自厄鲁特,皇帝为表示重视厄鲁特,这才叫慎嫔进宫就是在皇后宫里学规矩,得以初封就是贵人。
甚至便是慎嫔跟容嫔同日诏封为嫔,同日行册封礼的;可事实上,慎嫔早在乾隆二十六年底正式诏封为嫔之前的几个月,已是在份例上享有嫔位的待遇,是比容嫔更早一步得了赐封的。
若此,足可见皇帝对这位慎嫔的重视去。只不过后来谁也没想到皇帝在给封号的时候儿,莫名给了用重了的这个“慎”字去。
乐容小心劝道,“主子不可掉以轻心。慎嫔虽说是蒙古人,可她是出自厄鲁特蒙古。厄鲁特蒙古在西域,与西域各部之间多年通婚,故此慎嫔的相貌倒是与科尔沁、喀尔喀蒙古各部的相貌不同,看上去不像是传统的蒙古人,倒更像是西洋人一些了。”
慎嫔皮肤尤其白,高鼻大眼,也颇有几分异域风姿。
“只不过她是在皇后宫里,这几年被皇后攥得登紧的,才没什么机会侍寝……”乐容道,“这回倒没想到,皇后被送走了,却给了慎嫔机会翻身。”
忻嫔便眯起眼来,“是啊,你说得对。咱们好容易将皇后给送走了,却没想到皇后宫里还有这么个碍眼的呢。我倒是棋差一招,没算计到这一步。”
乐仪也说,“况且慎嫔、容嫔两个都在皇后宫里,如今容嫔已是得了机会搬了出来;奴才倒是觉着,那慎嫔说不定也是想的。这便早就巴望着皇宠呢。这回得了机会去,她怕不得八爪鱼似的死死抓住了皇上不放手去?”
忻嫔心下恼意更盛,“……叫陈世官来!将那杜鹃鸟的头骨粉末,还有令贵妃那张方子一并拿来!我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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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搬到“烟波致爽”的东所去,安顿停当了,陈世官便由太监引来请脉。
忻嫔已是横下一颗心来,这便将那鸟儿的头骨粉末打开了,给陈世官瞧。
“你既是江南人,不妨瞧瞧这个,看你可识得?”
陈世官用指甲挑了一小撮粉末,凑在鼻息前仔细地闻了,却是皱眉,迟迟并不作答。
忻嫔有些失望,“怎么,竟不认得?罢了,总归是当太医的,都是名医世家的出身,走的是阳关大道,没涉足过这羊肠小道儿,也是有的。”
陈世官一个激灵,慌忙又是跪倒在地,“微臣辜负忻嫔娘娘信任,微臣……惶恐。”
忻嫔哼一声儿,“罢了。总归我自己心下有数儿,便是你不认得,我自己认得就够了。”
陈世官面上流过急迫之色,“忻嫔娘娘万勿自行使用!此物——虽男女都可用,只是原本最初是给男子用的,女子若是用了,怕是不好控制,药性会多日不散!”
忻嫔眼睛便是一亮,盯住陈世官便笑了,“你原来识得这个,却是跟我装傻呢!”
陈世官脸色煞白,伏地只管磕头,“微臣……微臣好容易考进太医院来,自不敢口无遮拦。这东西,这东西都不该在京师,更不该出现在宫里才对啊。”
忻嫔哼了一声儿,“你那日连掉脑袋的话,都在我眼前说过了。太祖皇帝驾崩之谜,你议论过了;皇后娘娘的病,你也嘀咕过了,怎么今儿说到这个,你倒支支吾吾起来?不觉着这反倒是分不清楚轻重了么?”
陈世官尴尬地伏地不敢抬头,“回忻嫔娘娘……此物终归是隐晦之物,微臣如何敢当着内廷主位的面儿,说起这个话题?那便不仅是掉脑袋,更是唐突了娘娘去啊。”
忻嫔这才笑了,“原来你死都不怕,却怕唐突了我去。呵……算你会说话儿,我便饶了你了。”
忻嫔眯起眼来,“我便不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便罢,也省得你又张不开嘴了。你只管告诉我,这个男子用怎么着;女子用,又怎么着?”
陈世官一时间脸红如炭,尴尬得磕磕巴巴了,“若是男用,呃,就是让男子整晚,呃,呃……”
忻嫔便懂了,举袖捂住嘴,笑着别开了头去,“行了,我自听懂了。你便说女子吧,女子用又能怎着?”
陈世官更是脸红过耳,“若女子用,呃,便叫女子柔软如水。男子置身水上,呃,不舍抽身……”
忻嫔轻啐了一声儿,脸也跟着红了,“我只问你,究竟怎么个用法儿才更容易留住胎去?”
陈世官尴尬得闭上眼睛,“便如春耕,便是犁地再用劲儿,若土地墒情欠缺,种子也难存活;反言之,若土地肥沃,哪怕只是浅犁呢,种子却可落地发芽……”
忻嫔便高高挑起了眉毛,“你是说,还是女子使用,更有效用?”
陈世官用力点头,“只是女子使用,不好控制火候。终究男女体质有别,男子身子更强健些,能抗的住这药性,一晚过后也就散了;而女子,呃,若稍有不慎,便是神智迷糊……”
忻嫔转眸瞟了乐容一眼。
陈世官说得果然不错,那拉氏那回“试药”便是如此。
她也能想明白缘故:终究这粉末是用在那花楼上的,花楼里的姑娘只为留住客人,必定都是给客人服下,谁会给自己用呢……
忻嫔便咬了咬唇,“那你可知道,女子用多少为宜,能早些清醒过来?”
陈世官黯然摇头,“微臣终究并非女子,故此只是知道这个说法,却并无良策。况且微臣忖着,只要用量减少,自可早些清醒;可若是用得少了,那坐胎的机会,便也因之而减少了……”
忻嫔也是一闭眼,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为了坐胎,她就得多用;那就得忍着药性,宁肯清醒得慢些。
忻嫔心下却终究是不妥帖,皱眉寻思半晌,忽地又想起了从令贵妃那得来的那张方子,“对了,我这儿还有一张方子,据说也是能帮坐胎的。你便帮我看看,这两者可否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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