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没落,徐阶笑呵呵从里面出来,一见胡宗宪,忙说道:“是汝贞来了,快快请进。”见徐阶很热情,胡宗宪的怒火减了两分,毕竟人家掌权,何必找不痛快。
到了里面,有侍从奉茶,胡宗宪沉吟了一下,说道:“元翁,下官此来是想说说犒赏有功将士,还有加强九边防务的想法。”
徐阶点头,“好,老夫正要找你呢。”
“此次唐帅大胜俺答,为历年少有之壮举伟业,从马芳、戚继光、杨安以降,有功将士共有七千八百余位,其中战死疆场者就有四千多人,按照每人一百两计算,就要八十万两,另外斩杀人头将近五万,每一颗人头赏银五十两,就要二百五十万两,加起来是三百三十万两。”胡宗宪又说道:“此战中戚家军千里奔袭,战力无双,杨安的火铳兵同样犀利,更是证明南兵可用。为了防守住九边,下官提议调五万南方的士兵北上,充实九边,所需白银,要二百万两!”
徐阶听着胡宗宪的话,脑袋嗡嗡作响,打胜仗固然好,可是赏赐也同样要命,加上调兵,就要五百多万两,眼下的内阁连五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而且调兵也不是一件小事情,五万人马,足以打破九边的平衡了,那些世袭将门肯定要受到冲击,就连晋党也未必答应。
胡宗宪的要求太过分了,徐阶神情凝重,默然不语。胡宗宪也没有吱声,只是淡淡看着,他已经想好了,徐阶要是好说好商量,答应了要求,咱们一天云彩散,就当那些言官是放屁。
你老徐要是不同意,嘿嘿!你是少师,我是少保,论起圣眷,也不差你什么,大不了把官司打到陛下那去!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徐阶长叹一声,打破了沉默,“汝贞,国库空虚,你也是知道的,想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是不可能的。赏赐吗,先发一百万两,剩下的老夫再想办法。至于调兵,老夫以为还是要缓缓。”
胡宗宪脸色一沉,“元翁,可否明示缘由?”
语气不善,竟有些逼宫的味道,徐阶颇为不喜,他称呼一变,道:“胡部堂,此战马芳打得很不错,九边之兵还是可用的,大肆调动南兵北上,眼下行之手里握着几万强兵,要是再调动人马,老夫担心人言可畏,只怕对行之不好……”
不愧是首辅,水平就是高,明明是打压,还能说成是为了你好!
开什么玩笑,唐毅手下有多少人马?戚继光是蓟镇总兵,打完了仗,还要还给江东,唐毅手上不过是马芳和杨安两部,经过了大战之后,剩下的人马还不到一万。而他要防御的长城足有一千里,平均一里分十个人。
对面的俺答至少有十五万人,还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不调兵北上,能行吗?
你徐阶为什么反对,是想把唐毅置于绝地吗?
朝廷就是这么对待功臣?
难怪那些言官敢肆无忌惮,果然是有人做他们的靠山!
胡宗宪想到了这里,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徐阶一愣神,这家伙有病啊,内阁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没等徐阶说话,胡宗宪先站了起来,“徐阁老,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次宣大和蓟镇的人马都伤筋动骨,想让他们守住边疆,不增兵就是不行!至于赏银,至少二百万两,另外还要拨五十万两的火铳火药,补充消耗,不然,我兵部就不答应!”
胡宗宪声色俱厉,徐阶被说得愕然无语,倒不是被问住了,而是被胡宗宪的态度惊到了。自从严家父子倒台,严世藩滚蛋,还没人敢和徐阶这么说话。
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别以为在东南立了一点功劳,就能爬到老夫的头上为所欲为,别忘了,你还是严党呢!
“胡大人!”徐阶咬着牙,怒道:“这里是内阁,请你自重!”
让我自重,谁该自重啊?
胡宗宪只觉得荒谬透顶了,满腔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胡某只重理字!唐大人为大明立下大功,朝中诸公,哪一个不要感谢唐帅?偏偏有一帮宵小之徒,大肆污蔑攻击唐帅,内阁对他们的胡言乱语,坐视不理,纵容偏袒,如此行径,不让天下人心寒吗?”
“胡汝贞!”
徐阶气得一拍桌子,豁然站起,虽然比胡宗宪矮了一个头,但是气势犹在胡宗宪之上。
“你也是九卿重臣,不懂言官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吗?他们弹劾对错,内阁自会处理,结果还没出来,你就说内阁纵容偏袒,有什么证据?”
真别说,堂堂首辅,百官之师,一旦发飙了,还是很吓人的。
可是胡宗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丝毫不退,冷笑道:“言官就靠着一张嘴,首辅大人如此爱护,时刻记着他们能风闻言事。在您老的心里,边关的兵将算什么?他们提着脑袋,为大明流干了一腔热血,胡某不过是讨要他们该得的赏赐,有什么错?这大明朝,难不成又要让功臣寒心,宵小得志吗?”
胡宗宪痛心疾首吼道:“哪怕严分宜柄国,有功将士,该得到的赏赐都没有少过,徐阁老,您忍心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