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子所不语(1 / 2)

雪盏惊叫一声,手中食盒吓得脱了手。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推开门,一把抓住食盒,抬头再一瞧,竟是管家又重新走了回来。

看雪盏呆若木鸡魂不附体的模样,管家赔笑说道:“小兄弟莫怕,我是有几句要紧话忘了交待。巳时一刻,族人须到正厅前面的院子汇合,准备行拜寿礼。请鹏箫公子切记,千万不要晚到。”

雪盏此时还惊魂未定,头点得小鸡啄米一般。她重新接过食盒,躬身送管家出门,瞧着他背影慢慢走远,到最后完全不见了,才长出一口气,回身关门上闩。

巳时未到,鱼尺素已站在正厅院门外。抓给引路的小厮几个铜板后,鱼尺素遥遥一望,门里此刻已是人头攒动,但满院子里竟然毫无话语喧闹。

她抬步进门,就见厅堂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院中人群已经集结起来,男左女右,规规矩矩分立两边,各自手捧贺礼,恭恭敬敬地站着。间或有人站错了位置,管家正在左拉右扯地调换次序。

他见鱼尺素华冠丽服,立在门口不知所措,赶忙小跑过来照应。

依照管家指引,鱼尺素穿过人群,一直走到正厅台阶下,排在姚燕笙的后面。姚燕笙回头问了句好,又立刻转身毕恭毕敬站好。

鱼尺素见姚家礼仪规矩与往日所见不尽相同,少不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便也学姚燕笙垂手肃立,只偷眼去看四下里的情形。

就见对面女眷们不分老幼,个个穿红着绿,容光焕发,唯独最前边站在首位的女子一身素净,上穿滚墨边的石青小褂,下着一件月白裙子。

那女子手捧托盘垂头呆立,好似泥塑木雕,半天纹丝不动。突然后面有人吵嚷起来,她才抬头空扫一眼。

鱼尺素看清她面容,不禁心内叹道,这女子生得肌肤胜雪眉眼俏丽,眼中却了无生气,整个人好似槁木死灰,想来她就是那宋先生的千金、姚家的长媳,青春守寡,白白困死在燕子楼。

鱼尺素怜惜之心还未感叹完,就被后面吵嚷声打散了。

回头一看,那道士姚让,提着酒葫芦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后头跟着个羊澄观,虚虚扶着姚让的衣袖,也慢慢蹭了过来。

“二爷,二爷,使不得,使不得。”管家在一旁边拦边喊,急得满头大汗。

姚燕笙见情形也出来劝道:“二叔,现在是族人贺寿,按规矩外人不得入内。”

姚让打个酒嗝,说道:“别人儿子媳妇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偏叫我姚让孤家寡人一个吗?”他揽过羊澄观,拍拍肩膀说道:“我为人师,爱徒如子,他,就是我姚让的儿子。”

说罢,他一把将羊澄观推到鱼尺素跟前,让他二人并排站了,自己摇晃着走上台阶,嘴里念叨着:“大哥,姚让给你带了鹤鸣山上猢狲们酿的百果酒,祝你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啊。”说着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厅堂。

管家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敢在台阶下二爷二爷的叫着。

“算了,由着二叔去吧。”姚燕笙一句吩咐,才让管家如蒙大赦,退到一边拿袖子抹汗去了。

没多久,又听里头姚让高声喊道:“吉时已到,你们小辈磨蹭什么,送寿礼的,说吉祥话的,还不快进来,让大哥空等着不成?”

管家看看姚燕笙脸色,随即朗声答道:“姚氏族人贺九十七世族长姚诠花甲大寿,后辈子侄上堂贺寿。”

姚燕笙为首,第一个进了寿堂,后面鱼尺素羊澄观次第跟着。

就见昨日的厅堂已焕然一新,布置成寿堂,抬头迎面是一张“南极星辉图”,两边悬挂一副寿联,上联是“海屋添筹林壬洽颂”,下联曰“乡闾进杖花甲征祥”。

下边条案桌几上分别挂摆着寿屏寿伞寿烛寿灯,四周墙上都悬着金丝寿幛,映得满厅堂红光耀眼。

寿星姚老爷身着五蝠捧寿纹大襟袍,端坐正中太师椅上,一派威仪堂堂。走近细瞧,脸上却有几分狼狈,想是刚才姚让又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浑话来气他。姚让自己翘脚坐在一旁,不时喝口小酒,甚是自在。

姚老爷下首站着一中年文士,是前一日见过的堂叔姚训。见姚燕笙领着一众兄弟子侄们进来,姚训便高声报道:“穿堂拜寿啰。”

姚燕笙呈上贺礼,姚训高声念道:“儿子姚燕笙献上镶宝金如意一柄。”

随后姚燕笙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道:“祝父亲寿比南山,松鹤长春。”

鱼尺素有样学样,掏出一盘寿字迦南香,也跟着俯身叩拜,口念祝辞。

轮到羊澄观,姚训先打个了磕绊,姚让凉嗖嗖加了句:“这是我儿澄观。”姚训才接着报颂道:“侄儿澄观磕头拜寿。”

羊澄观笑盈盈递上两饼团茶,上面刻着镂金的龙凤,姚训一瞧便是一震,羊澄观的寿礼竟是宫中御用的龙凤团茶。

之后,男子们分长幼亲疏,一一上来拜完,便有小厮领着依次入席。鱼尺素羊澄观,和姚让姚燕笙坐在了同一席。二人恰好挨着,互相对看一眼,便都扭头去瞧厅中的动静。